千鈞一發之際，寒宵的身形飛快地朝旁邊一閃，堪堪避開司空銘的襲擊，之前被佛力灼傷的五臟六腑攪在一起，令他深深蹙起了眉，紫色雙眸緊鎖住那一襲白衣，開口低沈道：“狐妖，你竟然成了仙？”

司空銘周身仙氣浮動，雪花繚繞在他周身打著旋，他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眼底寒光乍起，“孽障，本仙今日便要將你誅殺於此。”說罷，聚起仙力，朝寒宵猛擊了過去。

阿白站在封靈塔頂，同周承沛一起俯視下方，看見在上仙的仙力攻擊之下，魔物連連敗退，馬上就要陣亡了，忍不住讚嘆起來：“上仙真是太厲害了！”

周承沛心裏不是滋味，在旁邊哼了一聲，閑閑地道：“沒見那魔物本來就受了重傷，快不行了麽？”

阿白楞了楞，就算情商再低也發覺了她每次崇拜上仙的時候阿承都會表現出不高興來，於是拉了拉他的袖子，對他笑著道：“是啊，就算是我們倆下去同那魔物打，也能把他打得滿地找牙。”

周承沛看了她一眼，突然覺得自己有些幼稚，臉微微泛起紅來，從鼻子裏哼了一聲，別過臉去，不理她。

就在此時，視線已經落回塔下的阿白突然咦了一聲，驚道：“上仙怎麽走了！”

周承沛朝下一看，只見那魔物遍體鱗傷地倒在地上，周身邪氣四溢，卻還沒死，一副氣息奄奄的狼狽模樣。而那白衣妖仙卻自顧朝西方飛去，頭也不回。

這是怎麽回事？

“餵餵，搞什麽？那家夥不打算殺了這魔物？”

躺在地上的寒宵半睜著眼，面上浮現一層薄光，體內骨骼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周身被一團黑氣包裹，膨脹再膨脹，如同一個黑繭。忽然，一只大鳥破繭而出，通體漆黑，頭有犄角，嘶叫一聲，兇猛地朝天飛去。

“不好！他要跑了！”阿白驚叫一聲，身體已經快速做出反應，在周承沛還沒來得及抓住她之前從塔頂縱身一躍，朝鳥背直撲了過去。

“阿白——”周承沛神色驚恐，眼睜睜看著阿白躍入滿是風雪的高空，見她周身妖氣大盛，面目妖化，利爪紮入蠱雕後背。

蠱雕長嘯一聲，在半空中來回翻轉，企圖甩下阿白，然而阿白卻死死巴在它背上，被它載著朝南方飛去。

阿白這蠢貨！大事不好！

周承沛暗罵了一聲，臉色鐵青地跳下封靈塔，身影朝南方一路追過去。

半夜，家住臨渚城西的陸忠義起來小解，看見客廳裏窗戶大開，陸奶奶一個人站在窗前，津津有味地看著什麽，嘴裏念念叨叨。

他撓了撓頭發，打了個哈欠，走過去，將披在自己肩上的外套取下，披在奶奶身上，說道：“奶奶，大半夜的看什麽呢？窗戶關上吧，雪都飄進來了，小心凍著。”

陸奶奶朝他瞇眼笑笑，指著漆黑的天空，說：“陸小子，你看吶，天上有團移動的雲，飄過來飄過去，會不會是電視裏說的UFO？”

陸忠義汗了一下，催促道：“奶奶，你科教頻道看多了，快去睡吧。”

陸奶奶固執地巴住窗戶口，說：“陸小子，你怎麽不看吶？喲喲，那雲朝南飛走了！”

陸忠義這才瞇眼朝飄雪的天空遠目，的確看見一團黑乎乎的東西劃過天空。在漆黑的天幕之下，那團東西並不明顯，要不是它經過之處雪花驟然改變路徑，他根本發現不了。陸忠義本能地覺得那東西不是UFO，而且還有點邪乎，於是將陸奶奶從窗戶邊拉開，關嚴實窗子，督促著她趕緊回房間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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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還山西郊，禁林邊緣。

司空銘落下，足尖立在一座土磚砌的小菩薩廟上。廟前，一只破了一個缺口的小瓷碗裏落滿雪花，像是盛著滿滿一碗白米飯。

他眉頭緊鎖，眼珠在狹長的眼瞼之中一掃而過，環顧四周，搜尋那個身影。之前便是看見了那個一閃而過的身影，另他大驚失色，立刻放棄誅殺那只魔物，追了過來。

哢——

一聲脆響從頭頂傳來，是一根樹枝被雪壓斷的聲音。就在此時，一個少年從樹影裏繞了出來，雙手環抱在胸前，笑意盈盈地道：“你在找我？”

雪花圍繞在司空銘的周身旋轉，令他看起來像是小土廟上顯靈的神明。只聽他緩緩開口道：“那丫頭在哪？你怎麽從她身上出來的？你這具身體是怎麽回事？”

溫醉嘻嘻一笑，腳尖輕盈地在雪地上一劃，身影鬼魅地竄上枝頭，倒掛其上，一雙貓瞳在暗夜裏綠幽幽。“狐妖，你一口氣問出這麽多問題來，讓人家怎麽回答？”

司空銘那雙狹長的雙眸危險地一瞇，“你說是不說？”

溫醉慵懶地伸長身體，啟唇譏笑道：“你們狐妖一族，還真是容易對人類動感情。”說罷身子一正，輕倚著一片白雪，貓瞳緊緊盯著司空銘的一舉一動，慢悠悠道：“那丫頭還活著，她還有用處。”

司空銘一動不動地站在小廟頂上，語氣冰冷地問道：“什麽意思？”

“嘻嘻……”溫醉壞笑，習慣性地伸出鮮紅的舌頭，舔了舔唇角。

司空銘心頭一緊，眉間散發出戾氣，周身寒氣森森，威脅道：“你若敢殺她——”

溫醉冷聲打斷他的話：“當初是你先殺了我。”說著從枝頭上跳了下來，一步一步無聲無息地朝司空銘的方向走去，盯著他，怨毒地笑了起來，嘴角弧度擴大，“別擔心，我若想殺了那丫頭，一定當著你的面，讓你親眼目睹她開腸破肚的樣子。”語畢，身子一轉，化為一團黑影，飄入天空，竟化成幾只黑鳥，朝四邊八方飛散。

司空銘震驚地盯著天空中那幾只分別朝不同方向飛去的鳥，陷入沈思，回過神來之時，雪已落滿肩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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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渚城的高空寒風呼嘯，蠱雕扇動著巨大的雙翼，朝南飛去。

阿白的雙爪如同十根長釘，深陷於蠱雕的血肉之中，牢牢釘在它的骨架之上。經歷了之前幾輪空中打滾之後，阿白都沒有掉下去，蠱雕便不再翻轉身子了，載著她平穩地劃破長空。

阿白俯瞰下方的臨渚古城，忽然抽出一只利爪，蠱雕嘶叫一聲，後背皮肉翻飛。阿白立刻勾住蠱雕的脖子，緊緊一勒，穩住身子之後，赤紅的妖瞳看向蠱雕深紫色的眼睛，冷冷道：“捉住你了，別想再逃！”

蠱雕睨了她一眼，羽翼傾斜，越飛越高。阿白渾身緊繃，看一眼下方越來越小的城鎮和遠處連綿不斷的山巒，問：“你想摔死我？”

像是回答她的話一般，蠱雕忽然在空中一停，然後收攏翅膀，一頭俯沖下去。

強烈的氣流沖擊感如同針紮在皮膚上一般，阿白仍舊死死箍著鳥脖子，就是不松手。蠱雕像一顆導彈一般正朝零點砸去，仿佛下一秒便要在地上砸出一個深坑。

“我……捉住……你……了……”阿白咬緊牙關，頓覺一陣頭目眩暈，像是斷了片兒一般，直到接近地面之後，她猛然睜開眼，模模糊糊看見了寒宵的側臉，這才驚覺他已化出了人形，自己正趴在他背上，隨著他緩緩落地。

降落之處位於臨渚城南郊外一座光禿禿的荒嶺，四周草木蕭瑟。寒宵偏過頭來，垂眸看著阿白，淡道：“還不打算松手？”

阿白此時正一手勾住他的脖子，一手插進他的後背。她神色冷冷，沒有說話，忽然抽出那只鮮血淋漓的左手，順勢將他朝前一推，按在地上，制住手肘，一腳踏在他的肩上，動作幹練，一氣呵成。

寒宵任由她踩著自己，眼中沒有半點波動，微微勾起嘴角，道：“阿白，這麽好的機會，怎麽不掏出我的心臟？”

阿白板著張官腔臉，義正言辭地說：“你不是由我發落，我要將你捉住，交給上仙！”

“哦？”寒宵仰起脖子，手臂骨骼突然扭曲錯位，他猛然一個轉身，將措手不及的阿白反制住。

阿白驚覺自己大意，以為下一步就要被殺了，忙一口咬住他的手臂，趁機張開一道妖力凝聚的氣旋，狠辣地擊向他的腹部。

嘭！阿白倒在地上，在沖擊力下打了幾個滾。自己沒能偷襲成功，反被寒宵擊中胸口，心肺疼痛難忍。

她果然還是……沒有他強……

阿白在地上瑟縮了一陣，神經緊繃，覺察到寒宵一步步走到她身旁，蹲了下來，捉起她一只手腕，朝著她經脈上一捏，然後聽見他若有所思地說：“妖力增長了不少，應該差不多了。”

阿白癱軟無力地被他提起來，猛然睜開一雙紅瞳，一只利爪閃電般朝寒宵的脖子伸去。

寒宵眼神一凜，連忙松手，後退避開。

噗嗤——

他低頭看一眼腹部新添的一道長長血痕，暗暗笑了一聲。沒想到這小妖平時看起來呆頭呆腦，打起架來卻還算機敏靈活。

阿白偷襲失敗，頗為懊惱，血氣上湧，再也壓不住妖性，周身妖氣翻滾，雙瞳變得愈加猩紅。她晃了晃身子站穩，緩緩邁開腳步，繞著寒宵走動，如同一只正在獵食的野獸。

寒宵一挑眉，心道，這小妖居然比他當年還容易失控，這麽壓不住妖性。

阿白正琢磨著如何最有效地發動攻擊，眼角餘光忽然瞟到一條剛剛竄上荒嶺的人影，且徑直朝這邊沖了過來，她瞳孔一縮，腳下頓住。

“阿白！”周承沛焦急地沖到阿白身邊，剛一靠近她，就覺察到一股極強的妖氣撲面而來，又見著她那張妖化的臉，不由得一怔。突然察覺一道視線朝他冷冷射過來，他警覺地瞥向十米之外的那只魔物，立刻釋放妖力，嘴裏探出獠牙。

寒宵隨意打量了他一眼，問：“周承沛？”

被叫出了名字，周承沛瞇了瞇眼，朝前踏出一步，擋在阿白身前，問：“你怎麽——”話還沒說完，卻被一股大力朝後一拽。阿白錯身上前，紅瞳將他一瞪，說了聲：“別礙事。”只見她擡手張開兩道氣旋，迎面朝寒宵猛沖了過去。

寒宵正面接下她的第一輪攻擊，在她的氣旋攻擊下連連後退，神色微冷，忽然狡猾地借著她的妖風一躍而起。

阿白敏捷地擡頭，本以為他要從頭頂發起攻擊，卻只見他臉上閃過一道詭譎的笑意，然後他就不見了。

不見了？不！他朝——

“阿承！”阿白驚叫一聲，紅瞳驟然縮緊，身形立刻追過去。

周承沛只見一個詭異的鳥影朝他襲擊過來，夾雜著一股陰氣彌漫的邪風。那鳥影的速度太快，他躲避不及，只得下意識聚起妖力護體。一陣邪風朝他橫掃過來，風中夾雜著利刃，朝他面門直劃下來，劃破了他的防禦，然而命懸一線之際，刃風卻掃偏了，避過他的要害。

轟——

地面被數千道利刃砸出一個大坑。在沖擊破的影響下，周承沛的後背朝一顆樹幹上撞去，身子滾落在地，竟毫發無傷地爬了起來，雙眼楞怔地看著正和魔物拼死相搏的阿白，心急如焚。

一眼就看得出來，那魔物同阿白揪鬥的時候留了餘力，方才對他突然發起襲擊之時才真正展露實力。那魔物顯然不想殺了阿白，卻想殺了他！

周承沛後背一陣冰涼，簡直心急如焚。

阿白出手越來越顯吃力。之前寒宵只守不攻，現在卻主動朝她發起攻擊，令她措手不及。再加上阿承就在後方，更加令她心慌意亂。

有好幾次，她都發覺寒宵朝她虛晃幾招，想要避開她的纏鬥，似乎意在逼近後方的阿承。阿白見他紫色妖瞳中殺意濃烈，陡然明白過來：他想殺了阿承！於是，渾身戾氣暴漲，妖瞳紅得似血。

該死的！這樣下去不行！阿白根本打不過那魔物！在後方觀戰的周承沛如同熱鍋上的螞蟻，急得團團轉。自己實力不足，根本幫不上忙，但他又怎麽能眼睜睜看著阿白同那魔物這麽耗下去？他該怎麽辦？

對了！去找那妖仙！

靈光一閃，他剛轉過背，雙腿卻怎麽也不肯邁出一步。就這樣將阿白丟在這裏，自己回臨渚城搬救兵，這樣的事情他根本辦不到！他暗罵了一聲，心下一橫，踏著地上薄薄一層白雪，朝阿白和那魔物的方向奔了過去，周身聚起妖力。

幹脆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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